改良華茶說略(1909)
婺源峡谷春茶网;2017.07.24
文/單守和
敬略者,竊四月二十八日,漢口茶業公所接准商務總會照會:“本月二十四日,奉農工商部札,開查近年華茶輸入外國之數逐漸減少,大半由於華茶不潔,及奸商舞弊所致,不速整頓,將來日趨日下,實與我國茶葉前途大有妨礙。並頒發華洋茶十二種,仰眾商悉心考驗,設法改良,俾出洋華茶銷路日見起色。”各等因,仰見堂憲維持茶務挽回利權之至意,捧讀之下,欽佩莫名。比經茶業董事潘漢傳,傳知駐漢茶商,開會集議。是日六幫均派代表到會,商人亦與焉。
就中注意此事者,僅茶棧中人。而茶棧素分兩湖、寧祁兩派。最注意者,又推寧祁茶棧。蓋兩湖棧之性質,代兩湖茶號售茶者也。其茶端由各號備足本資,不假茶棧墊款,投此投彼,本無定向,謂之“街茶”。茶箱額最多,人心致散,其得失與茶棧毫不牽連。如厚甡、祥熙、泰昌等棧是。寧祁棧之性質,代寧祁茶號售茶者也,先期遣人專駐出茶之區,招接字型大小,遇有資本不給,以及沿途運費、關卡稅厘,全賴茶棧接濟,此頂墊款,每歲動需數十萬金,其得失與茶棧大有關係,如天保祥、新隆泰等棧是。是等茶棧,不惜熱心苦口,為同業百計求全,聞其前年已購到印度、錫蘭各色紅茶,自行研究。於華洋短長之處,略見一斑。刊刻傳單,分告各號,此次又在公所詳加試驗,當取我中等華茶。與印、錫互相比較,就表面上觀之,印、錫茶苗條結練,結淨整齊,做工自著特色,至內容則其色雖紅而見枯,葉雖嫩而帶硬,水似濃厚,啜之不甘,味無清香,嗅之轉濁,比我中等華茶瞠乎其後,遝論高等,可見吾華土壤膏腴,物產深得地利,其一種天然美質,實為全球所無,獨惜栽培不力,採制不精,誠為缺點,明知缺點,而何以卒不改良。良由茶棧、茶號、茶戶分為三橛故也。
試分言之,茶戶不識不知,錙銖競惜,平時不加灌溉,臨場又省人工,但求博取錢文,不顧貨色優劣,因陋就簡,省事為佳,習慣自然,牢不可破矣。茶號擲資營業,原想謀利,乃年年蹉跌,歲歲滯銷,不得不求成本之減輕,以作賤沽之張本,既欲價廉,又欲貨美,勢必不能,況茶戶負戴而來,既已大同小異,若不兼收並畜,便成明日黃花矣。茶棧為華洋交易樞紐,詎不為同胞力爭上流,奈來源雜遝,好醜並陳,價之高低,尚有微力,貨之高下,愛莫助之。縱有一二有心人出而維持,然茶號以數千計,茶戶以數萬計,安得家曉戶喻而勸之耶?此之謂三橛,不將三橛聯成一氣,未可與議改良也。
何以聯之?莫如設立總公司,兼出產焙制運銷而包舉之,最重尤在出產,一面買山辟地,種植新茶,重用肥料,以圖遠效,一面向茶戶租賃原有之茶樹,代加培植,先行試辦,以收近功。可用人力者用人力,宜用機器者用機器,總期精益求精而後已,期以四五年,新種之茶既成,租賃之茶退還各戶,彼見公司生產日有起色,自然亦步亦趨,不擊自動。天下事人代為謀,不若己自為謀之親信也。教之以利,不若自趨其利之真切也。
謂予不信,試征之天保祥近年之包莊茶,又征之祁門本年之新現象。包莊茶始於戊申,乃俄商阜昌洋行欲買一絕頂之品,半買俄皇,半試銷路,因市上無此妙品,先出定銀,特托天保祥代辦,該棧派人往祁門設廠,首行租賃茶樹之法,焙制別具心裁,特未用機器耳。祁門各號莫不笑而非之,迨此茶出洋,俄皇大加獎賞,投售者亦一掃而空,次年定額加倍,又不彀銷,本年正月,法商慎昌洋行亦向該棧訂購,到漢之日,與阜昌平分,給價照市上最高之盤,另加十兩,並立合同,此後箱額只能加培,不能減少,祁人聞之,遂有十餘號仿照辦理,究不及此茶之精緻,各洋行亦複紛爭搶辦,價值竟標至八十兩以上,實為從來所僅見,詎非提倡之力歟?
以上所言猶小效焉耳。苟有資本充足之公司,不拘寧祁、兩湖,先反一埠入手,逐漸推廣他埠,其應響必更神速,惟商力實有不足,可否懇求堂憲倡設制茶官局,令各商保薦精於茶務者,效力其間,假以權柄,導其責成,否則將公款借與妥實商人,或茶棧承領,專歸商辦。查山陝資本家開設票號,其法大率類此。此系公款,自當按年繳息,分年拔本,俟公司發達,仍須酌提報効,抑或官商合辦,於公司兩字亦屬名實相符,所慮分頭招股,久稽時日,有始無終耳。
夫有公司方可言改良,既改良方可立公棧,而壓磅貶價之風自息,此不過撮其大要而已。如蒙核准,決定方針,明示辦法,再當聯合同志,妥擬詳細章程,具稟立案。目前非不欲盡其辭也。嘗見吾華每辦一事,其虛擬之條陳,未嘗不善,臆斷之宗旨,未嘗不佳,大抵紙上空談,不求實濟,甚無謂也。茲事體大,無的款資助,雖日言改良,恐終無可改良矣。
【文章作者單守和(1865-约1945)】,名致中,字守和,號少蘋,以字行。婺源金竹人,單廷樞長子。縣學生。民國初地方自治,縣自治議員,皖贛蘇粵商界公舉上海公磅局局長,五鄉學界公舉教育會會長,辭未就職。五鄉茶幫公舉四任婺源茶業協會委員、茶商公會會長。北一區自治局紳董、團防局局長。據《中國茶葉大辭典》載:1930年上海茶商單守和與李鏡明等為扭轉茶業危局,於12月組織了上海茶葉同業會。民國壬戌創議纂修《星江單氏統宗譜》。撰有《改良華茶說略》,載於《東方雜誌》一九零九年第十期。(史料来源:王鸿平提供)
编辑;齐贵飞